89 欧阳明笑了

欧阳明拦住家瑞。“不，我追击敌人。”这几天虽然他教会了家瑞许多，但家瑞的勇气同样感染了他。他这个老兵可不想被一个新兵蛋子比下去。

家瑞当然不愿意。“不不，还是我去追吧，我跑的比较快，万一遇到埋伏躲的也快些。”

欧阳明却摇摇头。“不，我比你年纪大，对付埋伏比你有经验。不要再争了。”

“还是我去吧，我正好想学一学怎么对付埋伏。”

“拉倒吧，在这个场合学，学费岂不是太贵了。要是刚强队长不答应可怎么办？”

两个战友不是争着躲避危险，而是争先恐后地迎着危险上。

家瑞见欧阳明异常坚持，多说无益，突然哽咽了。嘱咐道：“你多带些弹药，一定要小心。我们不见不散。”

欧阳明笑道：“别整得跟永别似的。哥哥我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中招。”

特种兵有个传统，可以发明各种说法，就是为了避免说出那个字。

家瑞不再啰嗦。他俩将敌人的伤兵捆绑起来，整理完武器弹药就分头出发了。

家瑞沿着山坡一路狂奔，他没有别的担忧，就是害怕敌人会从眼皮底下逃走。经过一夜鏖战，他已精疲力尽，但他仍然咬牙坚持。欧阳明冒着生命危险要拖住敌人，如果因为自己偷懒而前功尽弃实在对不起战友。

天色已微明，满山的翠绿重新焕发出生机。家瑞深深地呼吸着干冷的空气，驱走不断袭来的瞌睡虫。他将身上一切不需要的东西统统扔掉，连水壶也扔掉了，只带着必要的武器弹药。崎岖的道路上满是碎石，走起来非常不舒服还很容易崴脚，家瑞根本顾不上这些，一刻不停地拼命赶路。

在GPS屏幕上，C点就如同一颗璀璨闪烁的宝石等待着垂涎欲滴的寻宝人。

欧阳明面临的情况要复杂的多了。

敌人几乎肯定会在路上设埋伏。孤身独闯龙潭虎穴，那种感觉就如同眼睁睁看着自己将手伸进正在高速运转的切割机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不是说起来那么简单的。为避免埋伏，他无法全速追赶。但边走边观察的老办法也根本行不通。那样蜗牛般的速度早就被敌人甩得没影了。

必须放弃稳妥的一慢二看三通过。

作为一个服役多年的老兵，他能快速发现识别那些适合打埋伏的地形。他决定只在经过这样的地形时稍作停留，仔细观察，其余一概快速通过。

这样做的危险不言自明。敌人很有可能选择看起来不那么适合埋伏的地形，当你放心大胆通过时，枪声却突然响起。欧阳明打算赌一把，赌敌人仓皇之间，不会那么精心算计。这种赌博是家瑞教给他的，也是此时此刻不得已的选择。

他翻过一道山梁，山坡下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林当然是最适合埋伏的地方。他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树林中的情况。天色已明，红外夜视仪不起作用了。林子里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动静。整座树林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从他观察的地方到树林边缘大约2000米。尽管世界上有些顶尖高手能打中将近三公里远的目标，但那需要12.7mm的大口径狙击步枪才能做到。敌人没携带大口径的狙击步枪，否则昨晚他是绝对逃不掉的。那家伙可以击穿15mm钢板，如果招呼到自己身上，即使穿着防弹衣，也会把自己身上穿个碗口那么大的洞；而且敌人中也应该没有顶尖的狙击手，否则自己同样性命不保。有了这两点确信，他决定走近看看。要是呆在原地裹足不前岂不正合了敌人的意。

他用正常行走的速度向树林靠近。双眼像一把篦子不住从那些树木的间隙中扫过，他非常希望能看到某个晃动的黑影或者某个瞄准镜的反光。但那片树林却如同一个静谧的处子，沉默而神秘。

既然无法发现任何异常，他干脆转换思路，假定树林里就藏着一个枪手，正端着一支狙击步枪瞄准了自己。这种想法一旦冒出来，他立刻感到不寒而栗。自己的生命随时会被终结。这一点在他主动选择追击之际就应该预料到。但为什么直到此刻才会感到害怕呢？

也许是因为，之前只是预感到危机，而此刻，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了。

他没有停下脚步，更不愿掉头往回跑。作为战狼的一员，无数次出生入死，无数次身陷险境，早已如家常便饭。死亡如果就在前方，他也要逼着死亡让开一条道。

他全身紧绷，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来，肾上腺素玩命地分泌着。他的身体已经做好了应付最坏情况的准备。一边走一边大致估算着自己与树林的距离。1500米，1000米，800米。如果自己正用狙击步枪瞄准一个敌人，会选择什么距离开枪呢？当然是走的越近开枪越有把握。但也不可能太近，太近就会给敌人留下反击的机会。必须在有把握和安全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600米？应该差不多吧。如果自己是那个枪手，会选择这个距离的。如果接近到五百米，就进入了突击步枪的有效射程。换句话说，可以有一堆同伴朝目标开火了，狙击手的优势将荡然无存。作为一个有一定自尊的狙击手，不会甘心让别人抢走属于自己的荣耀。一定会在自己有充分把握和其他手握突击步枪的同伴子弹还够不着这两者之间找到一个恰当的位置。

600米刚刚好。

这恐怕是所有狙击手的通病。就是要显出自己对普通枪手的优越性。

但这样的选择往往会坏事。

欧阳明猛地变向，沿着与树林平行的方向飞奔。几乎就在起步的同时，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爆鸣。一颗子弹几乎擦着他的耳朵飞过。

果然有埋伏。

欧阳明脚步不停。他刻意选择的路线使得此刻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只有那把狙击步枪，敌人的突击步枪是够不着他的。

狙击步枪的子弹追着他的屁股不断射过来。每次都只差那么一点点。跑了一会儿，他突然调转180度反向飞奔。他很清楚再不调头自己就死定了。刚刚适应他奔跑节奏的敌人不得不重新调整射击的提前量。子弹一次次落空。

他一边跑一边聆听和观察狙击手的位置，还在心里默默数着数。1,2,3,……

敌人装备的是M24狙击步枪，手动枪栓，口径7.62mm，有效射程800米，弹夹容量5发。敌人每射出一颗子弹都会有大约一秒钟的停顿，退出弹壳，将新子弹推上膛。当他数到5时，停顿延长了。

欧阳明笑了。